宋勃轉身向著大家大聲說道：“我們如果都死在了城中，將永世不得輪回，萬世被邪靈驅使奴役！”

此話一出，眾人又都緊緊地盯著陳功，他們的眼中盡是驚慌，那是一種生無所依，死無所歸的驚慌。

他們在害怕，恐慌之心一起，將無法遏制，那麽再也談不上什麽信仰了，就算是有，也會非常薄弱，那個時候，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陳功靜靜地站在那裏，如一桿青色長槍豎立在寒風之中，他看著城中之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低沈地說道：“魂散今朝又如何，輪回重生困苦多，就此天磨祭魂幡，十萬亡魂斬閻羅！”

陳功聲音低沈，一字一字地說著，就像是錘擊在眾人的心口之上，這聲音之中沒有殺氣，卻是將大家內心深處的戾氣勾了起來。

天磨城中寂靜如死，就連那隱隱出現的鬼哭聲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這沈寂所懾，不敢顯露。

宋勃低聲地喃喃道：“就此天磨祭魂幡，十萬亡魂斬閻羅！十萬亡魂斬閻羅！”

隨著他念出這一句話，他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怨戾之色。

他念著念著，突然一掀衣袍拜倒在地，一聲不吭，其他幾位城守同樣拜倒，五體投地，整個天磨城此時沒有一個站著，一個個寂然地拜倒在地。

虛空之中仿佛有一句話在回蕩著：“就此天磨祭魂幡，十萬亡魂斬閻羅！”

可是就算看到滿城皆跪，陳功心中也沒有半分受人膜拜的飄然，只覺得肩頭沈重如山，竟然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二十萬生靈，二十萬條人命都壓在了他的肩上，這種感覺不同於他獨身與敵死戰，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沈重，這一刻仿佛連黑暗都已經實質化了，擠壓著他的眼耳口鼻，撞擊著他的胸口。

在他的頭頂，一團白氣憑空而生，以他本人為中心瘋狂地旋轉著，那是天磨城二十萬生靈的信仰之力，居然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

宋勃突然站了起來，幾乎是用盡全力吼道：“建祭壇，召告天地，祭神，祭我天磨之神！”

他這一吼，就如連天都給吼動了，沈重如冰山的寂靜轟然崩塌，靜默如冰的黑暗沸騰起來，整座天磨城的上空竟然出現了一股不甘的戾氣，戾氣還很淡，卻有深化洶湧的態勢。

緊接著便是宋勃一連串的吩咐下去，另外三位城守也是如此，只一會兒剛才還死氣沈沈的天磨城便沸騰起來。

從高空中看去，城中的人就像是螞蟻巢穴中的螞蟻一樣，四個城守只是商量了一會兒，便決定將祭壇建在城中心的城隍廟旁，將城隍廟旁邊的房屋拆掉。

陳功沒有回到神像之上，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身上的光華雖然並不耀眼，卻讓每一個人一擡頭就可以看到他。

夜風之中，他的衣袍仿佛在獵獵作響，而他的神魂也如他的衣袍一樣，湧起了一股股的刺痛，這是敕符之中的神禁因為信仰之力的大量引入，激發了更為強烈的反擊。

不過刺痛歸刺痛，他卻在那裏仔細地休會著信仰願力對自己的作用，把這洶湧如潮的信仰願力通過神魂敕符，傳導回百裏之外的山神廟中，讓那七大元嬰加速地成長起來。

在以前，陳功所能夠收集到的信仰願力一直有限，所以對他來說，信仰願力就如微風一般，不可捉摸，只可感受。現在二十萬信仰匯集於一身，在他的感觀之中一下子清晰了起來，他仔細地體會品味著，感受到那信仰之力融入神魂之中，就像是泉水滲入大地之中。

而且這些信仰之力，可以穿越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天劍峰和天磨城中，信仰的傳輸速度幾乎是保持著同步，實在是神異之極。

天磨城已經被地底升騰起的黑霧淹沒了，外面相隔數裏就能夠感受到那陰森入骨的氣機，遠近的小鎮中的人只敢遠遠地看著，根本就不敢靠近。

劍靈站在城外數裏處的一個山坡上，微皺著眉頭看著天磨城，她旁邊一左一右站著大妖和小妖。

大妖、小妖那醜陋的面容似乎因為跟在劍靈身邊有一段時間而變得順眼了不少。大妖眼睛看了一會兒天磨城，又看了一下劍靈，身體時而如人一樣立起，時而又如獸一樣蹲下，看上去根本就不是安分的人，但是現在卻在劍靈旁邊不遠離。

“娘娘，山神爺還在那城裏，會不會出事，剛剛好像看到有人從那裏面沖出來了，可是山神爺沒有出來。”大妖擡頭看著劍靈，劍靈一如既往地不回答他，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在他看來，能夠一直跟在劍靈身邊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比他幻想成為大妖的事情還要美好。

突然，幾道微弱的靈光從黑霧中沖出來，虛空一轉，化為數個人，他們回頭看了一眼天磨城，臉色有些蒼白。

這時有人看到了劍靈，立即向她飛遁而來。大妖眼中一陣模糊，一團青中透黑的光暈在劍靈的身前空地上散去，那幾個從天磨城中出現的人已經顯出身形來。

這幾個人一現出身來，立即躬身行禮道：“見過老祖。”

在天劍峰下白霧之中的一場大戰之後，陳功的名聲在金陽州很大，自然的，那一戰之中在神廟裏出現過的那些人也被很多人所知曉。不過除了朱投山之外，其他的包括青苔貝殼在內，都沒有幾個人了解，更不要說神像前掌燈的鐘山雪，以及只出現過一次的小青龍。

至於神像陰影之後的劍靈，更是沒有什麽人了解，許多人都聽說過她，而且也不少人見過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可是正因為這樣，卻讓人覺得她更加神秘，而那些人經常在神廟前聽道的妖靈口中聽到他們呼劍靈為老祖。

所以老祖這個稱呼，除了以前陳功喊過，現在倒是成了山神廟前聽道妖靈的專用稱呼了。

劍靈點了點頭，並沒有問他們城中發生了什麽事，其中一個妖靈卻立即說道：“山神爺要庇護整座天磨城。”

劍靈又點了點頭，依然沒有說話，那妖靈又說道：“除了山神爺外，另外三位城隍爺已經隕落了一位，兩位離去的其中一位是黑木王，一位是鐵李城隍。”

“好，我知道了。”劍靈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看上去格外溫宛，如靜夜中的百合。

那幾人微微行了一禮，也沒有再說敘，轉身便消失在了風中。他們一走，大妖便立即激動地說道：“黑木王都走了，山神爺還不出來，這下如何是好，這下可怎麽辦？”

大妖雖然嘴上是這麽說，可是心中卻高興，在他看來，劍靈成為陳功的靈侍真是太委屈了，他在心中甚至認為陳功一定是用了什麽禁制的法術控制著劍靈。現在看到陳功沒有出來，就想著陳功要是死在裏面就更好了，這樣的話，劍靈就能夠重獲自由了。

劍靈看著陷於黑氣之中的天磨城，說道：“黑木王離去了，山神爺為什麽就要出來？”

“黑木王都走了，山神爺留在那裏有什麽用，當然要出來，難道，難道是因為出不來？一定是出不來了。”大妖嘴上緊張，心中卻是頗為興奮。

在第一次見到陳功的時候，陳功正在翻看那本巫咒的總綱，對於他的禮拜也只是隨意地應著，他倒沒有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覺得陳功頗為清冷，就像是霧中的山石。然而一將劍靈是他的靈侍這事合在一起想，他就格外地不舒服，在劍靈身邊呆得越久，對於陳功就越感覺到不舒服。

雖然他從來沒有問過劍靈到底是不是陳功的靈侍，便是看著劍靈為陳功做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妒恨，這種感覺甚至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更無法由他自己控制。

“山神爺曾經去過陰間十殿中的秦廣殿，在那裏都能夠出來，更不要說這座天磨城了。”劍靈緩緩說著，一襲墨色長裙就如一抹夜色，長長的，修身合體，如夜間精靈窺視著白天的景色。

“那是真的？傳說山神爺進入過陰間，這居然是真的？”大妖難以置信地說道，陰間相於對陽世中的人來說是最為神秘的地方，比起天庭還要神秘，就算是在妖修神靈眼中也是如此。

劍靈並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入城去看看，你們自己先回祠堂吧。”

大妖立即說要跟著一起去，劍靈終於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會死的。”

大妖微微一怔，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在他遲疑的時候，劍靈已經化為一團黑煙飄散在了虛空中。

大妖遠遠地看著劍靈出現在了天磨城前，隨之一步步踏入了天磨城中，看起來就像是回家一樣，安然寂靜。

他飛快地奔跑到了天磨城前，看著那自地底透出來的黑霧，最終還是不敢踏進去，卻也不離開，只是在那裏徘徊著，而旁邊的小妖卻一直跟在他身邊，只是看著他，並不說話。

大妖突然說道：“你說娘娘會不會有事？”

“應該不會有事，要不然就不會進去，就像你，雖然很想進去，但是知道進去可能會死，所以就不敢了。”小妖回答道。

大妖怒目而視，小妖卻看都懶得看他，大妖盯了一會兒，也沒有動手，最終仍然是徘徊了起來，並不敢進去。

鐘山雪在她的師父帶領下來到了陳功曾經到過的地方，陰曹地府。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座陰氣沈沈的城池，只是這城並不是秦廣王城，城頭現著大大的轉輪二字。

站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廣寒宮主，她手中的廣寒劍不僅沒有因為進入陰間而受到壓制，反而是越發地殺氣騰騰，隱隱有劍光自鞘中透出，吞吐之間，似乎隨時都可能會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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